春絮秋蓬

阿嬤

謝謝您

其一

【阮郎歸】 阿嬤至終雙拳緊握，似有未了之事，然已不得而知。辛卯正月十三泣成一闋
以伴明隔日火化之祖母，共赴太虛。

淒寒微雨大年初。經聲藏咽嗚。冷香猶得舞煙疏。天人竟絕途。

雕鐲碎，繡鞋枯。夢魂已難呼。雙拳何事未能舒。浮生都是無。

其二

(無題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悲莫悲兮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生別離-楚辭【少司命】

道士搖著鈴搖著風搖著白幡
豕首縱目涉水 穿著銅靴執黑旗
看不見
兩個笑筊  阿嬤回來喔 阿嬤回來喔
一個聖筊  魂歸來兮

叔伯摺著元寶摺著前世今生來世各三十六朵煩惱
長爪踞牙盤據 嘴吐腥羶踏腐髀
蓋被子
走好這一百零八朵冥河蓮花
它防火防淚涕

孝女哭嚎音響哭嚎嗩吶哭嚎
封狐雄虺咆嘯 雷淵震震流沙千里
入大厝
墊好一億五千萬兩冥鈔
這是最後的心意

我抄招魂抄著般若波羅蜜多
蘭膏明燭翡帷翠帳 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
看見了
一隻蝴蝶一隻蝙蝠
逝者如夢而親愛的阿嬤
         已化做福氣

寫於2011 2/27 阿嬤九十歲冥誕

奠文

惟民國百年庚寅十二月卅日，先祖母陳諱桂逝於蘆竹安養院，享其天年八十有九。不孝孫
藍仕豪聞喪於外地，作此哀冊，唯紙淚和墨，不能自己。

嗚呼，昔我祖母，形單影薄、時難局困，生鞠七子，其一易姓、其二早夭，餘者離多聚少
，今復來思，竟為長別。

數年之前，嘗聞祖母問曰：「何時歸來同住。」此望子孫同堂之願，言猶在耳。然二十愚
少、豈知無常，燈下思量，前事萬緒，潸然千行。吾幼時天倫有幸，肇因父叔勞苦、共營
家道。去日甘苦，饔飧不給、貰米滿簿，只能耳聞，不能親睹；而祖母歲月風霜猶存，簡
實於己，卻時以豐食哺我。使恃遠勞，又兼母職，舊事填膺，痛貫心肝。吾後遷住桃園，
每得返鄉，輒旦晨張羅、宰雞置酒，返家必待我致電話報平安，始得安枕，嗚呼! 而今不
肖再歸，教從何處呼祖母耶？

祖母前年大病，不復言語、不辨來者，雖急救有瘳，常懷忐忑。縱使祖母不喜攝像，惟恐
有袁子才逝影之憾，不孝孫仍得百幀為懷，是此，百年之後，當下跪聽罰。此病之後，每
有空閒必相探，是日遠去美國之前，亦囑咐看護，當代我照護，並諾五月再見，豈知今父
越洋來電，言有大故。嗚呼！夢中無訣，未時還家，生不能供養、歿無以靜守，吾行負天
地，不孝不順，無涯之憾，魂夢不接，未報之德，昊天罔極。

嗚呼！祖母無感、子孫有知：不吟<凱風>、懼聞<蓼莪>。久客人間，盡歷滄桑，生於貧家
，幼無歡心，侍上養下，忍辱堅強，子女雖成，未及有享，一朝捐館，北邙蒼蒼，千秋相
隔，天人茫茫。杜鵑啼血，悲猿嘯長，傷此新春，憔悴惆悵。嗚呼哀哉！嗚呼哀哉！尚饗
。